樹齡超過600歲的大鐵杉，
依舊神采奕奕、生意盎然，
矗立在「丁」字路口的頂端，
迎接來自各地的山友。
高大壯碩的樹爺爺枝椏低垂，
彷彿伸出雙臂來個愛的擁抱，
又如大傘張開似的，
為嚮往山林的旅者留下深濃綠蔭。
先前就從導覽知曉途中有這麼一株大鐵杉，
卻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姿態，
遇見的剎那歡喜得怦然心動。
許久以前看過保真的一篇小說，
敘述千百年來地球上各個角落的每棵樹，
都在觀察、收集和紀錄人類的種種。
此後每次看見大樹總是忍不住想問問他：
你在世的漫長歲月中，
究竟見證了什麼，又記錄了什麼？
偶爾也會這麼想：
汲汲營營功名權勢與富貴榮華的人們，
是不是應該多親近這些大樹？
當年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帝王豪傑如今安在？
卻是與他們同壽的巨樹神木，
至今依舊悠悠看盡春花秋月。
這種想法或許引來譏笑嘲諷，
自己沒有企圖心也罷，
竟敢狂妄論斷他人的雄心壯志。
請相信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一向我都相信鐘鼎山林，各有天性。
只是大樹當前，就有那麼些想法油然而起。
接駁車之外其他車輛一律禁止入內，
因此，偌大步道（根本是馬路）任我暢行。
除非親自走一趟，
否則很難想像竟有這樣的地方，
峰巒的壯闊美麗不待言說，
步道的平易隨和才教人驚嘆，
簡直就是「散步」於群山圍擁中。
連綿天邊的遠山參差重疊，
山雨欲來雲遮霧湧下，
不斷變幻著深藍、藏青、黛綠或鬱灰。
偶爾天空裂出一道罅隙，
幾束陽光打亮主題──是山壁崖間的森氏杜鵑。
緋紅、雪白的花朵點綴在侵瞳綠意間，
說不出的熱鬧活潑。
幾棵兀立山腰的白枯木，
即便生命不再依然屹立不倒，
路邊一排樹木覆滿松羅綠得迷離，
低矮箭竹參差錯雜零星分布，
最多的還是清奇蒼古的鐵杉，
亙古以來護衛著這片山林。
針葉鋪地好似絨毯，
踩在上頭又仿若穿著氣墊鞋，
鬆鬆軟軟非常溫柔舒服。
走著走著不遠處出現一幢灰藍色建築，
以為就是所謂的塔塔加鞍部。
然而轉個彎就不見了，
而且從此以後杳無蹤影。
據說身處2500公尺以上就有可能出現高山症，
症狀之一便是幻覺。
它絕無可能是海市蜃樓，
唯一的解釋就是我的幻視。
後來謎底揭曉，
原來它是一座山頭之外的塔塔加遊客中心。
馬路盡頭就是塔塔加鞍部，
此乃攀登玉山的主要入口。
來到這裡玉山主峰已然煙籠霧鎖，
無緣一睹東北亞的最高峰。
然而能夠這麼近距離仰望台灣人的聖山，
心頭的悸動依舊無法言喻。
一想到多少人從這裡開啟圓夢之旅，
就有一股衝動－－
有生之年至少應該登上玉山。
當下就和棠分享這種心情，
雖說有那麼些不自量力，
但是現今已有很棒的團隊，
能協助我們這些門外漢。
或許真有那麼一天可以親自印證：
「只是胸懷玉山，不如投懷玉山；
只有上下玉山，才知玉山上下。」
登山不成至少拍幾張照片留念，
即使只是登山口附近裝模作樣，
仍然難掩無限興奮。
偷偷地（因為沒有入山證）走一段山徑，
呼呼作響的冷冽寒風自山坳襲來，
由於地形地勢這裡的天候果然變換迅速，
沒有周詳準備可千萬別貿然上山。
拍完照後趕緊回到鞍部，
偌大山林只我兩人，
和幾隻完全不怕人的鳥跳盪著輕靈的腳步。
循原路回到大鐵杉，
邂逅一對從遊客中心上來的夫妻，
聊著聊著雨就下來了。
幸而大鐵杉爺爺枝繁葉茂，
躲雨底下一點也不怕淋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