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五月初就要入梅了，
擔心幾陣雨後五月雪便會消融枝頭，
於是趕在四月底到燒炭窩尋找桐花去。
從竹東出發過竹林大橋右轉竹120縣道，
往內灣方向16.6公里處，
看見「燒炭窩文化館」左轉直走。
蜿蜒小路的盡頭是家科技公司，
路邊畫上許多停車格，也停滿了車，
原先以為這麼多賞花同好，
後來才知曉都是些在此上班的員工。
這裡的三條步道分別通往桐花林、埤塘區與北窩口，
最後會合一處往山頂稜線去。
這回是專程來看桐花的，
從路口走到桐花林只有700公尺。
路邊圳溝水流潺潺，
教人驚訝的是乏人照看的鳳仙花長得極好，
粉紅、艷紫、鮮橙開得熱熱鬧鬧。
前幾天下過雨，
整個山林水溶溶的彷彿掐得出水，
山間小路籠罩在一片濕濡中，
才午后兩點多就暮色深重。
胳膊粗的麻竹青蔥翠綠，
纖柔的筆筒樹裊裊娜娜，
新綠蕨葉上幾朵桐花停駐，
絕非朝顏更不是野牡丹的紫花搖曳春風中……
這一路上，識與不識的植物紛紛探頭招呼。
除了目見繽紛之外，
耳際也不時傳來「ㄍㄨㄛ ㄌㄨㄛ」聲，
只是無法分辨究竟是蟲叫、蛙鼓還是鳥鳴？
說真的桐花還真的只適合遠觀，
靠得近了只看見男人手掌大的葉片，
將梢頭簇頂的雪白花瓣遮掩，
真正見得的唯有落花滿地。
續行不久便來到桐花林，
這裡的幾株油桐頎長挺拔，
雖然已過了燦放巔峰花況還是不錯，
每當風吹花落，就像夏雪下雪。
雙腳停在厚厚一層落花前久久無法前進，
不忍這樣的淨白花瓣蹂躪於足踏。
繼而又想一切只是自己的移情投射罷了，
落花枯葉何曾在意誰人一腳踩下。
春天的山林生意盎然，
除了雪白油桐之外，
還有龍眼花與相思樹花星星點點地四野散布，
只是隱藏於一片蔥蘢蓊鬱間經常被人忽視。
猶記得去年我們就在這片桐花林底下，
遇見這方土地的主人－－
一對從中和回來整地除草的夫妻。
他們親切地回應我的攀談，娓娓道來：
原本祖父擁有整個山頭的橘子園，
傳給父親那一代時尚能維持，
等到老人家相繼辭世，
橘子樹也就因為乏人照顧而凋零死去。
這對夫妻不捨祖業就此荒廢，
得空就趕回來除草、種菜、植林。
然而再怎麼勤奮依舊心有餘而力不足，
每每勞動服務個大半天，
下次回來時又是荒煙漫草。
這大概是當今鄉下普遍存在的無奈，
年輕人為了生活從農村出走，
祖先留下的產業只好任其荒蕪。
明明眷戀著這片養育自己的土地，
卻無法高唱「歸去來兮」者，不知凡幾？
臨走，送給我們一串方才從樹上剪下的芭蕉，
說是小鳥、松鼠吃剩的，要我們別嫌棄。
美麗的山林，豐富的生態，溫暖的人情，
成就了「燒炭窩」動人的風景，
也帶給我倆愉快的午後時光。
